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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XX那一夜晚吃飽後,大的小的全部出去,跳蚤嬸剁好了番薯藤番薯葉,跳蚤叔幫她抔進鑊裡後,夫妻二人坐在灶前,邊取暖邊聊天。大妹來為她媽幫忙燒火,也想聽她父母談話。

XXX跳蚤叔問:“今天是啥時啊?”

XXX“十月初十。”他老婆答。

XXX“那,明天是入冬。”她老公說。

XXX“入冬得吃蔗,吃了一年才無病痛。”他老婆說,“大妹呀,明天去買兩枝蔗來吃。”

XXX她老公說:“九月入冬田裡紅,十月入冬田裡空。”

XXX他老婆說:“入冬過十日,不管生共熟。十月十四是五穀母誕。‘十月十,新米飯,脹臨目’,先去割一擔來拜五穀母,大人、小孩嘗嘗新。”

XXX她老公說:“十月十四月色孬,明年早造大煩惱。到那天,你們要記得看月啊!”

XXX他吸了兩口煙後,“哎!”嘆了一個大氣,說:“年怕中秋,月怕十五。中秋節才過沒多久,忽一下,年夜關就要到。”

XXX大妹問:“過新年開開心心,為什麼叫‘過關’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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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XX她爸說:“過年,小孩歡喜,大人淹死。你不懂。年是個城門,跟我們澄海城西門一樣:富人在把關,窮人在過關。我講個故事你聽。以前有一班戲在我們村做一齣《伍子胥過關》。伍子胥一家犯了法,他爸和他哥被國王殺死,國王想斬草除根,派人去抓伍子胥,還畫他的像貼在城門墻上。伍子胥為了過關走去外國避難,想方設法想了一夜,第二天起來,頭髮一下子變作白的,跟城墻上那個黑頭髮畫像不一樣,幸運極了,他過關去了。”

XXX“真實的?”大妹問。

XXX她爸說:“戲是這麼做,我們怎知真抑假。”

XXX大妹問:“那後來怎麼辦?”

XXX她爸說:“後來伍子胥在外國帶兵打回來,殺死國王,為父兄報了仇。”

XXX“最好!最好!”大妹邊鼓掌邊說。

XXX她爸說:“過關這麼艱苦,你想。”

XXX大妹又問:“那,過年為什麼會艱苦?”

XXX她爸說:“我講你聽。過年比平日吃好,豐盛。我們作田人,去哪裡拿錢來買東西?除了吃飽,還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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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吃巧:做酥餃,買糖果,買大桔;四親二戚來來往往,得有手信,有封包。除了吃好,還要穿好,你們兄弟姐妹一年到晚都是穿那兩副補補接接的衣服,過年前,你媽就得去城內剪布,剪布要錢,叫人縫也要錢。吃、穿外,還得派壓歲錢給你們姐弟。雜貨擔來了,阿狗和細妹就要買泥公仔、陶笛、買爆竹。說了一大堆,件件得用錢。如果順順利利,平平安安,一年養有兩三隻大豬賣,這個年關就能過,最慘的是平日油鹽醬醋沒錢買,這間鋪去賒,那間鋪去欠;家裡大小有人頭燒額熱,去看醫生、配藥,無錢就等死;人死了,買棺材,扛棺材,無錢怎麼弄?去生去借,去吃人家的利息。到了年底,這個財主來收錢,那個老闆來討債,無能還,走去躲,躲愈遠愈密愈好,躲到明年元宵過了,算作‘過關’了,實際更慘----新年起,想生想借想賒想欠,完全沒人敢相信你,死不死?你想,過年是不是跟過關一樣?”

XXX大妹無話說了,這回,她才開始曉得生作窮人真難做,做人父母真艱難。

XXX她爸說:“大妹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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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XX坐在那裡呆呆的大妹抖一下醒:“有。”

XXX她爸說:“明天和你阿嫂幫忙樁糯米粉并做粿拜五穀母,知不知道?”

XXX大妹點點頭,“嗯”了一聲。

XXX她爸說:“五穀母是我們作田園人最敬重的神明。”

XXX“五穀是什麼?”大妹問。

XXX她爸說:“我們種的稻啊、麥啊、豆啊、小米啊、高粱啊,五種糧食有五位神明管,我們拜祂,要稟神,求五穀母神保佑我們的田園興旺,豐收。。。”

XXX大妹說:“我知道。我和阿媽阿嫂全部跪下去稟神。”

XXX十月十三日,跳蚤嬸婆媳和她大女兒圍著一個大竹箶坐一圈在做粿,阿狗兄妹也坐近來玩糯米粉。潮汕人的粿,論外形有兩種:桃子形的叫粿桃、正圓形的叫甜粿、酵粿、宮粿、和糯米糍等。拜五穀母的粿,不是桃形也不是圓形,是長條形----捏成兩頭尖,中間大、仿似農村人挑稻稿草用的尖擔一樣,叫“尖擔粿”。這種奇特的食品,一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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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三百六十日時忌八節中,只在五穀母生日這個特殊節日供的祭品,可見潮人對五穀神的崇敬感情。自然,當扁擔不夠用時,尖擔有時也用來挑筐挑籮,故做尖擔粿同時做“粟籮粿”(形如北方的“窩頭”)。這寓意無疑是對豐收的期盼。澄海鄉村的尖擔粿長約五寸,有鹹甜兩種餡:鹹的是大米亁飯裡加入花生碎、芹菜、香菇、蝦米、豬肉丁;甜的是番薯絲加入蔗糖,也有用甜豆沙做餡,好吃極了。

XXX過了五穀母誕,接下去是:十一月初六玉皇大帝誕、十二月初八如來佛誕,一日一日逼近年關。

XXX跳蚤叔說:“窮人受惠忌節,就是找個理由做好吃的東西吃。”

XXX狗仔和細妹兄妹說:“若是天天過年就好了!”

XXX他爸說:“那是啊。過年有新衣服穿,有好飯菜吃,有壓歲錢,整天不用做工作,不是去逛街,就是去看戲,肚餓就吃雞肉、鵝肉、甜粿、粿桃,睏就睡到太陽曬肚臍,真是快活過神仙。我作小孩時也是這樣說,將來你們的子孫還是這樣說。肯定的!”